骑手与马

公元前三百多年的古希腊哲学家，柏拉图，在他的书《斐德罗》中有一则「战车寓言」，说人的灵魂不只有一个，而是三个：黑马、白马与骑手。黑马代表欲望、白马代表意志，而骑手代表理性。

第一次看到这个说法的时候，觉得很有意思。为什么「骑手」是「理性」，而不是其他两者，骑手是理性，意味着人在大多数时候是理性的，靠「理性」驾驭着「欲望」和「意志」。

但在普遍的刻板印象中，人是情绪化的，感春伤秋，喜怒哀乐，情绪似乎是人的主宰，有情绪才是一个鲜活的人，而不是冰冷的计算机。

可如果按照骑手是理性的说法来想，人的确在大多数时候是理性的，买东西要付钱，绿灯行红灯停，遵守着世间的规则，「理性」告诉我们，哪些能做，哪些不能做。而情绪失控，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，如果把时间拉长到整个生活长河，失控与可控相比，比例相对还是比较低的。

可是「印象」就是这么奇怪的事情，不好的记得反而比较深，一段时间内如果出现过不好的事情，那这段时间在我们记忆当中最深刻的就是那些不好的记忆，甚至可以盖过开心快乐的事。「理性」与「情绪化」同样如此，平淡无波澜的日子总是容易被忘却，能第一时间想起来的却是让自己愤怒、情绪失控的瞬间。

据说，这跟人类的进化过程有关系，需要通过打猎捕食的原始森林时期，人类需要时刻注意着身边可能出现的各种危险，以免遭到野兽的袭击，「危机意识」在那个时候就逐渐形成了，人类本能地会对「危机」格外在意，久而久之，便形成了这样一种习惯，不好的有危险的事情，尤其印象深刻。

回到骑手与马，也有种更通俗的解释是，黑马是本能，白马是抑制本能，而骑手提供的是两者之间切换的逻辑 —— 如何驾驭黑马和白马，下面这张图更好地体现了这种切换的冲突，黑马白马向着不同的方向奔跑，而骑手要想方设法控制住局面，有时候要让白马跑得快一点，有时候要让黑马跑得快一点。

「欲望」是人的本能，我们想吃甜食、想吃炸物、不想锻炼、不想早起……都是我们「欲望」，「享乐」占据了「欲望」中很大一块，要不怎么说，学习是反人类的呢，学习意味着我们要放弃享乐，不断地激励自己去掌握知识完成考试等等，在一旁打打游戏不开心吗？

于是「寓教于乐」就出现了，用游戏的方式去学习，大概可以“欺骗”一下我们这匹掌管「欲望」的黑马，告诉他「看，我其实在玩呢」，让他暂时安静下来，不要发狂不受控制。

但其实这个时候，白马已经在旁边愉快地跑起来了，因为本质上在「学习」啊，原本需要完完全全靠白马（意志）拉起的马车，现在可省力了，倒是黑马，有种「被卖了还在帮忙数钱」的迟钝感。

白马帮黑马拉车的情况也会发生，比如运动过程中有些累了，可是教练说，要再坚持个15分钟才能有效果，不然就前功尽弃了，于是白马支棱起来了，拖着想要歇下来的黑马继续向前奔跑。

这样一想，倒是很有趣，骑手得想着各种手段去哄骗黑马白马们，想办法让他们为着同一个目标齐头并进。那是不是白马总是「白月光」，黑马都是「红玫瑰」呢，白马积极向上，黑马自甘堕落？并不是，有些时候，「欲望」才是主导力量，比如心里渴望着能够完成一件事，那种渴望早就超出了「意志力」本身，成为一股无形的力量，支撑着我们去完成心愿。

有人说，其实不止白马、黑马、骑手，应该还有一个「上帝视角」，在空中看着骑手跟白马黑马们折腾，一言不发，光是看着，似乎就觉得很有趣。这种情景我在「和焦虑相处的日子」里也提到过，是一种应对「焦虑情绪」的方法：

「飘出来看自己」，类似神鬼片中经常看到的「灵魂出窍」，飘出来的灵魂看着肉身的自己。这其实是让自己成为一个虚拟的「置身事外」的旁观者，想象着另一个自己渐渐离开了身体，飘浮到空中，跟自己对话。

再看看昨天提到的「停车」理论，似乎，丰富的想象力才是人类最大的宝藏，通过想象就可以去化解一些很难去解决的问题，记住很难记住的事情。包括现在很火的「混合现实」，大概是想象力的极致体验了。

可惜的是，人们从幼年到成年，想象力似乎在不断地衰退，逐渐失去了小时候奇思妙想的能力，试着闭上眼睛，想一想，能想象出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海滩的样子吗？成年人背负太多，不得不丢掉一些东西，才能继续前行，想象力，好奇心，渐渐地就不见了，久而久之，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。

骑手也好，白马黑马也好，其本质都是一个道理，很多时候，我们要跳出来看自己，作为旁观者去看待发生的事情，看待自己的情绪，那么境况可能就不一样了。